上海多不多「国内硕士在上海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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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7月，上海持续高温。7月13日，上海最高气温达40.9℃，更是追平了有气象记录以来（1873年以来）的最高气温纪录。环卫工人、快递和外卖“小哥”、协管员，这些户外工作者们有地方喝水、有地方避暑吗？分布在上海各处的1000余家户外职工爱心接力站是否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7月20日，38℃的高温天，记者以一名配送员的身份，一路探访了长宁、普陀、静安、虹口4区的10家户外职工爱心接力站，却发现户外职工们宁愿躲在树荫下，也没有进入爱心接力站，这是为什么呢？

孤零零的使用者

7月20日，为真实体验户外职工对爱心接力站的感受，记者在高温天选择了骑行的方式，以一名配送员的身份，一站站走访户外职工爱心接力站。

第1站，记者来到了位于普陀区中山北路3712号附近的联华超市，“申工社”公众号显示，这是距离记者最近的爱心接力站。

联华超市里的爱心接力站非常“隐蔽”

根据要求，爱心接力站应为户外职工提供饮水机、冰箱、微波炉、桌椅等措施。

然而，尽管门口挂有招牌，但记者在超市内却看不到半点爱心接力站的样子。尽管被门口工作人员告知“就在里面”，但记者进到超市中绕了一大圈后，又灰溜溜地返回了原点求助。

一位热心的超市员工拉住记者说，尽管超市里没法帮忙“加水”，但原本有供户外职工休息的桌椅。只不过，这段时间，桌子区域被当成了卫生纸促销的展台，椅子也被撤走了。随后，她热心地为记者从员工休息室搬来了两把凳子，招呼记者在一旁坐下。

此时，已接近中午，户外气温逐步上升，然而这家超市没有任何其他户外职工进场休息，只有记者一人独自坐在货架之间的凳子上。

在此后的3站中，尽管每个站点的设施繁简程度各不相同，但爱心接力站都只有记者一人独自使用。

在第2站长宁区社会化服务保障中心，站点工作人员为自称配送员的记者送来了盐汽水。这个点位的设施相当完善，不仅有专供户外职工使用的桌椅、饮用水、还有卫生间和带有充电插排的座位。招呼记者的工作人员同样非常热心，不仅塞过来盐汽水，还建议记者常来，中午也可以将饭带过来加热。

在第3站武宁路邮政分局，记者又感受到了与第1站相似的尴尬，虽然室外气温已高达37℃，但大厅中空无一人。整个大厅能供户外员工休息使用的，只有一把木头椅子。坐在整个大厅中唯一一把木头椅子上，记者一时手脚不知该放在哪里好。

跑了几个站点，记者都是进站的唯一一名“户外职工”

第4站的情况稍好，联通天目西路营业厅的工作人员将记者安置在了营业厅内的休息区中，并为记者提供了盐汽水。但和前面3家站点一样，无论条件好坏，记者都是该站内唯一一名“户外职工”。

因为当时正处于正午，气象台已发布高温黄色预警，即使是仅仅在站点之间骑行穿梭的记者，也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些站点提供的空调和冰水，对防暑降温起到了极大帮助。

树荫下的避暑人

高温天里，为什么专门为户外职工提供服务的站点只有记者一人呢？记者一边寻找爱心接力站，一边寻找快递外卖“小哥”和环卫工人，聊了聊。

第5个站点是一家位于秣陵路上的快客便利店，门店很小，尽管工作人员热情地表示，愿意拿出自己的充电插头帮记者补充电量，但由于店内的面积实在过小，其实无法让户外职工休息、停留。

华氏大药房中兴店的爱心接力站还提供免费量血压服务

第6家位于华氏大药房中兴店的爱心接力站条件十分优越，药房不仅贴心地为户外职工提供了桌椅、充电口、饮用水等设施，还发挥自身优势，提供了免费量血压、免费送花露水等额外服务。即使如此，该站点也空无一人。然而，就在华氏大药房中兴店不远处的树荫下，记者看到，有许多外卖小哥、市容工作者在树荫下避暑乘凉。

为什么他们不愿进站休息呢？

在和许多配送员聊天后，记者发现，一些快递、外卖“小哥”根本就不知道爱心接力站在哪儿，甚至根本不知道爱心接力站的存在。

“我觉得杭州就比较好，有很多点位，都摆放了冰镇的矿泉水。我们在外面跑如果有一杯冰水就很舒服。但这样的点位只有一个、两个肯定不行。”在武宁路邮政分局对面，提及自己在高温天中的需求，一名外卖“小哥”侃侃而谈。

然而，当记者告知他眼前的邮政分局，其实就是一家可以可供户外工作者免费休息的服务点，且类似这样的站点在上海还有1000多家时，“小哥”却表示毫不知情。他直言，自己不知道，也从未使用过爱心接力站。

同样，在华氏大药房中兴店门口，一名刚刚为这家店送完外卖，停在路边休息的配送员也表示，自己对华氏大药房中兴店就是一家爱心接力站毫不知情。

我知道有爱心接力站，站里发过一些地址给我们，但我不知道这家就是。”

这名“小哥”说，因为平时送外卖太忙，他顾不上寻找地址中的爱心接力站，所以一次都没有进站休息过。

环卫工人和协管员躲在树荫下休息

相较于四处流动的快递、外卖“小哥”，拥有固定活动片区的环卫工人、协管员等对本辖区内的爱心接力站要了解得更多。然而，他们同样坐在了爱心接力站附近的树荫下，完全没有进站的想法。

一名50多岁的环卫阿姨说，她受聘于一家私人外包公司，公司对她们的管理很严格。上班期间，要么工作，要么坐在道班房中等待工作，不能随便乱跑。

一名市容管理人员说，不进爱心接力站是因为“不想进”

几名市容管理人员则说，他们很了解爱心接力站，之所以不进入附近的爱心接力站，是因为“不想进”。

“人家要扫码，人家讲话就说，万一你在外面不小心（感染新冠），人家说这种话就是不让我们进去啊。”谈起为什么“不想进”时，一名女性市容管理员这样说道。

“我们做这样的工作更加不能进去。”旁边一名男性市容管理员附和道，“所以我们坐在这，单位给我们送来了水。”

“自己自觉一点，被人家讲没意思的，人家也怕啊。”女市容管理员补充说道。

“不想进”的背后

在接下来的3站探访中，记者深刻感受到了几名市容管理员口中“被别人讲没意思”、“不想进”背后的另一层含义：“不好进”。

在此行的第7站——静安福彩户外职工爱心接力站，自称是配送员的记者第一次遇到了不让进的情况。

记者：“门口有爱心接力站标识，能进来坐一会儿么？”

工作人员：“不好进的。”

记者：“那能帮忙给手机充个电吗？”

工作人员：“不好充的。”

一进门，工作人员就对记者提出的请求连连拒绝。“疫情期间，你也知道的呀？”

静安福彩户外职工爱心接力站拒绝了记者进站

但实际上，此时的福利彩票站内仅有工作人员一人，一旁的爱心接力站服务点内，微波炉、饮用水、一次性纸杯一应俱全，似乎已做好了待客的准备。

“你去对面那个全家里坐。”工作人员用手比划着马路对面的方向，“如果非要坐，只能坐10分钟、15分钟。”

在此行的第8站98路公交车大统站，自称是配送员的记者同样遭到了拒绝。“你是做什么的？我们这里只服务外面的清洁工什么的。”

98路公交车大统站的爱心接力站自称只对清洁工、协警开放

“爱心接力站不是快递‘小哥’也可以使用吗？”记者反问。

“只有清洁工、协警可以，我们这边没有接到通知针对其他人开放。”工作人员回答道。

在第9站广中路街道社区文化活动中心，尽管管理人员为自称配送员的记者打开了大门。却在记者进门后的第一时间催促道：“你上好厕所就出去吧。”

广中路街道社区文化活动中心也设有爱心接力站

“这里没有空调的，空调都坏了。”听到记者提出停留休息的打算，这位阿姨忙说，“这里没地方坐的。”

“那不就是坐的地方吗？”在大厅的一角，记者看到了爱心接力站熟悉的红色宣传栏，以及一张摆放在宣传栏下的椅子。

“你要坐就坐，但这里没有空调太热了。”阿姨回答，“你要坐就坐吧。”

鲜少提及的查询方法

下午4点半，记者来到了此行的终点——第10站位于虹口区930园区内的一家爱心接力站。

公开报道显示，这家爱心接力站曾被评选为“上海最美工会户外劳动者服务站点”，也是上海首家24小时开放的爱心接力站。

记者将该点位选择作为此行的终点，希望能够在该站点中遇到一些真正在站内休息的户外工作者。

然而，预期依然落空了。

爱心企业还为该站点捐赠了一个小型睡眠仓

尽管该站点内的设施正如公开报道所描述的那样，十分齐全，不仅有所有人进入就能使用的冰箱、微波炉、储物柜、按摩椅，还可以为职工提供劳务咨询、法律咨询等服务，但记者到达时，仍只有管理员坐在房间中。

“这里是24小时制的，但一般晚上没什么人，没人时我们值夜班的也会将它关掉。”管理员实事求是地说道，“来这里人不多的，这里选址不够好，在园区里面，一般人不会进来的，平时就在园区送快递的人偶尔用用。”

“你是怎么找到的？没有迷路吗？”管理员反问记者。

“我们是看了新闻来的。”记者回答。

“这种爱心接力站其实有很多的，马路边上都有标记，你仔细观察一下就能找到。”管理员向记者推荐道。

记者注意到，在这家爱心接力站内，悬挂着一张表格，上面罗列着虹口区所有爱心接力站的位置。

表格上列着虹口区爱心接力站的位置

事实上，即使是这些爱心接力站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最快最有效找到附近爱心接力站的方式，并非死背地址，而是通过申公社公众号的服务大厅功能，进入屏幕最下方的“附近”页面，搜索“热门搜索”中的“户外职工爱心接力站”，就可以轻松找到附近5公里内的所有爱心接力站，并通过导航快速到达最近的爱心接力站。

爱心接力站最有效的查询方法

然而，这个方法在公开报道中鲜少被提及，此前被媒体报道最多的申工社APP查询功能早已停用，大多数使用者要么牢记附近几家爱心接力站的位置，要么只能通过拨打职工服务热线12351，才能获知正确的查询信息。

对话工会：如何破解“不知情”、“不好进”的尴尬？

记者：如何看待许多户外职工不了解爱心接力站，找不到爱心接力站的情况？

市总工会工作人员：“因为改版等原因，现在‘申工社APP’在使用中确实存在一些问题，因此我们已经基本不在对外宣传推广‘申工社APP’的查询方式了。目前最有效的查询方式是两个渠道，一是通过申工社公众号，进入服务大厅点击‘附近’功能，通过搜索‘热门搜索’中的‘户外职工爱心接力站’，找到附近的站点。再一个就是在‘随申办APP’中搜索‘户外职工爱心接力站’，也能进入到查询页面。”

记者：如何看待部分接力站存在门难进、脸难看的情况？

市总工会工作人员：“你之前走访了10个点位，大约30%不是很理想对么？现在确实因为疫情防控等原因，（站点）开放程度各不相同，我们自己此前做过统计，全市大概80%站点处于开放状态，其中盈利性单位能达到90%左右，一些活动室等开放程度相对低一些。所以这一块上可能稍微有点欠缺，但能开的已经尽量都开了。”

静安区总工会工作人员：“经核实，98路公交车站点因相关部门疫情防控要求至今未对外开放。宝山路街道福彩中心近期处于疫情防控阶段，有部分时段临时性不开放。”

户外职工爱心接力站的标志牌

记者：如何解决部分户外职工“不想进”的难题，将这一服务惠及更多户外工作者？

市总工会工作人员：“你之前提到，部分便利店、商超条件有限，无法提供完整服务设施，我们之前也注意到了这样的情况。但相对于银行等单位，超市、便利店其实有一点好处，就是它们相对接地气，平日就和户外职工打交道比较多，更受户外职工欢迎。其实，部分户外职工总担心给别人添麻烦，所以他们更喜欢平日里到经常会去的地方。有些单位条件虽然很好，但户外职工却不一定喜欢去，这也是我们欢迎便利店、商超加入到爱心接力站的原因。对于企业而言，提供爱心接力站其实是没有任何收入的，这就是个献爱心的工作。”

“目前存在另一个客观情况是，许多环卫工人归属于第三方公司管辖，这些公司的管理方式相对严格，会对环卫工人的日常行为进行监督，这就导致了一些环卫工人不敢进站。为了缓解这个情况，我们也会经常跨前一步，主动招呼他们，拿瓶水再走。还有些环卫职工虽然不进站，但他们会使用站内的冰箱、微波炉等设施，我们会尽量提供他们需要的服务。”

“小哥、派送员因为工种特性，一般即使是知晓了爱心接力站，也不太会进站。因为对他们而言，时间就是金钱。所以为了服务好他们，我们也想了许多办法，比如挑一些站点为他们提供充电服务，给他们送水等。我们一直在努力贴合他们的需求，不断完善我们的服务，毕竟服务这件事是没有尽头的。”

代表建议：应跨前一步打破心结

在上海市人大代表，上海高洁环境卫生服务有限公司清道二班班长陈豪杰看来，目前，从硬件设施来看，上海的户外职工爱心接力站已经分布得非常广泛了，爱心接力站内设置的微波炉、冰箱、饮水机等设施，其实已很全面了。

“为什么会有部分环卫工人不愿意进去入爱心接力站呢？我觉得原因之一，是因为我们的环卫工人都比较淳朴，有些人怕进到别人店里，会影响别人。其次，是因为现在我们环卫单位的道班房条件已经很好了，有空调、有冰箱，像我们单位还会为我们准备盐汽水、绿豆汤和银耳羹，提供香蕉等水果，想尽各种办法帮工人防暑降温，所以工人对爱心接力站的需求就下降了。”

应加强对户外职工爱心接力站的宣传

陈豪杰说，“从提高户外职工进站率的角度讲，我认为可以从两个角度着手。第一是继续优化点位布局，让户外职工爱心接力站的点位更密集、更均匀。其次，就是希望这些爱心接力站的工作人员，看到我们户外工人时，能够主动叫他们一下，鼓励他们进站，帮助环卫工人们打破心结。”

“同样，除了环卫工人之外，像快递‘小哥’、外卖‘小哥’等其他工种的户外职工也非常辛苦，我相信在现在这样的大热天，一天跑下来，“小哥们”肯定也是几身汗的，他们其实非常需要有人能够递给他们一瓶水、递给他们一块毛巾，但他们可能像环卫工人一样，并不好意思自己走进由各类单位设置的爱心接力站，怕给别人添麻烦。所以，我提议，既然已经做好事了，企业能不能再主动一点，见到“小哥”路过时招呼他们一下，把好事做好，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暖心的过程。”

“此外，从企业角度，还应该加强对户外职工爱心接力站相关内容的宣传，让员工知道哪些点位是户外工作者可以去的。在这一点上，一些环卫公司已经做的很好，许多环卫公司会专门设置有服务点分布图，让工人们知道该去哪里休息。我认为，对于户外员工而言，这样的告知宣传，必不可少。”

本文来源：新闻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