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嗓子骗明星代言「金嗓子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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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不少80、90后对这段广告都不会陌生——
在弥漫着阴间画风的短片里,“外星人”罗纳尔多穿着印有“金嗓子喉片”的球衣,笑得像个小憨憨,伴随着咚咚锵锵的BGM,肥罗一脚射门,足球飞出去幻化成了一颗金色小药片。此时,浑厚低沉的旁白说道:
“关键时刻,请用金嗓子喉片,广西金嗓子。”
这则魔性十足的广告,曾在央视刷屏,以至于让金嗓子这家企业,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成为“国民喉片”。
然而,时过境迁,经历过无数辉煌的它,如今正在上演一出绝唱。
21年8月份,金嗓子先后发布停牌和私有化的公告,这就意味着,上市仅6年,这家公司就要退市了。
不仅如此,金嗓子还陷入多起官司,其掌门人江佩珍甚至成为别人口中的“老赖”,被限制高消费……
从万众瞩目到日渐衰微,金嗓子究竟遭遇了什么?从曾经的意气风发到如今的“千夫所指”,其掌门人江佩珍又经历了什么?触摸品质,发现未来,欢迎观看《十万个品牌故事》之--《金嗓子》
01
金嗓子品牌诞生于1994年,一直到今天都是喉片领域的霸主,被人称赞为“国民喉片”,但它却是做糖果起家的。
而说起金嗓子,就必然要提及它的创始人江佩珍。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她,也就没有如今的金嗓子。
据其传记作品《中国女人江佩珍》资料显示:
江佩珍于1946年出生在广西平南一个贫困家庭,13岁时母亲因病去世,她就辍学到柳州市糖果二厂当学徒挣钱养家,就这样,她成了柳州糖果二厂的第48号工人。
当时,江佩珍年纪虽小,但脑子很灵活。在别人被糖纸割得满手是伤、各种抱怨的时候,她却想出了新法子,不但效率高、模样好,还省时省力,在一众工人中脱颖而出。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快她就得到领导的赏识,被一路提拔,从一个普通工人,升为车间主任、工会委员。
等到18岁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全面主管工作的副厂长了,33岁时,正式成为糖果二厂的一把手。可以说这就草根逆袭的典型。
成为厂长后,她就像开了挂一样,疯狂输出,不光敢想还敢干。
糖果二厂在她的主持下,废除了“大锅饭”制度,实施绩效和工资挂钩,一系列举措下来,工人的积极性以及工厂的产量和销售业绩都直线上升,到1984年,糖果二厂年产量便达16500吨。
之后,只有小学学历的江佩珍,还亲自带技术人员远赴日本、法国、德国和意大利学手艺,并大胆引进生产线,造出了中国第一颗果酱夹心糖、第一颗花生巧克力,这是当时国内糖果业的最高技术品种。
靠着这股开拓精神,上任不到十年,江佩珍就把糖果二厂从一个地方小企业,打造成了中国排名第一的糖果厂。到1988年,工厂的产值达到9700多万元,10项经济指标排名全国同行业第一。
然而,好景不长。在上世纪90年代,国内掀起了一股公务员辞职“下海潮”,一批人纷纷下海创业。据人社部数据显示,1992年,有12万公务员辞职下海,1000多万公务员停薪留职。
当时,一些行业准入门槛低,为了迅速挤进市场,许多小作坊都选择跟风大厂,而身为全国知名的糖果品牌,柳州糖果二厂自然也成了山寨的对象。
那个时候,国营企业仍然依赖供销社等固定销售渠道,定价死板、供需变化反馈缓慢,柳州糖果二厂的“都乐牌”糖果虽然出名,但没有防伪标识,很快糖果二厂也未能在这波“假货潮”中独善其身,销售额急降,濒临破产。
于是,有人说国营厂效益不行了,劝她赶紧跳槽,而且一些沿海私企也愿意出2万元月薪聘请她,要知道那时猪肉才2块多一斤,但她依然不为所动。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江佩珍和她的糖果二厂很快就得到贵人指点。
1993年,正值国家领导人朱副总理到柳州视察,江佩珍在企业家座谈会上见缝插针,诉苦“假货太多,可真委屈!”她提出希望国家抓紧打假,提高对知识产权的保护,朱副总理听后大加赞赏,提点道:
“高科技产品不是一般的企业仿制得了的。你要到上海的大专院校、科研部门去结交一些朋友。”
一语惊醒梦中人,江佩珍大受启发。当时糖果二厂有400多种糖,好几条全国领先的生产线,却依然拼不过山寨糖,归根到底是没有“高科技”这条护城河。
企业生死关头,她随即带着厂里全部积蓄7万元,开始辗转于上海各大高校,为糖果厂寻找救命良方。
当年的7月,江佩珍站在了华东师范大学门口,在这里她又遇到了一个贵人--王耀发。
彼时,王耀发是华东师范大学生命科学院教授,他手头上正在研制一个专治慢性咽喉炎的配方。这个王教授也是奇人,声称江佩珍的热情、直率打动了他,愿意无偿转让配方。
很多年后,王耀发回忆道:“我当时感觉就是这个厂长没有什么架子,非常平易近人,又对事业充满热情。她要搞中国最好的、有中国特色的产品,我们也是要搞最好的成果,所以我们一拍即合。”
后来在江佩珍的糖果厂参观时,王耀发无意中尝了一下糖果厂的润喉糖,惊讶地发觉糖里有桉油、薄荷等成分。这激发了他将药当糖卖的灵感。他把这个想法和江佩珍阐述后,两人合作便推出了“金嗓子喉宝”。
为了表明自己做金嗓子的决心,江佩珍还破釜沉舟,砸烂了糖果厂的所有锅炉和用具,率先拿出15800元的全部积蓄,号召所有员工一起集资,最终一月内凑齐了780万元,使得糖厂顺利转型药厂。
1994年底,广西金嗓子制药厂正式成立,与此同时又推出适用于缓解急性咽炎致使喉咙干痛的非处方药(OTC)产品,并将其命名为“金嗓子喉片”,为了投桃报李,江佩珍还效仿东南亚万金油、红花油产品,将王耀发教授的肖像印在产品包装上,以示感激。
当时,厂子里的工人们也的确对王耀发十分感恩。据王耀发说,“每次厂庆,我都到柳州去。一次,我流泪了,话都说不出来。因为看到了全体员工都站起来向我三个鞠躬,都说没有我就没有金嗓子。”
1995年,江佩珍豪掷500万元在央视黄金时段打广告,让金嗓子成为超级大爆款,火遍全国。此外,为笼络住经销商,她魄力十足地放话给全国各地的总代理们:“你们尽管帮忙销货,销售不了全部退回,该给的钱一分不少。”
在强大的营销助攻下,1996年金嗓子营收破亿,成为畅销全国的产品,也成功跻身全国百强制药企业。
更超乎同年代企业家的是,仅有小学学历的她,率先意识到企业分配和员工股权的重要性。
1998年,在国企改制大潮下,广西金嗓子制药厂和糖果二厂便完成了改制,合并为广西金嗓子股份有限公司,江佩珍和其儿子曾勇成为公司的实控人。
但是,不论做什么事情,用力过猛总会带来反噬。
就像《让子弹飞》里马师爷所说:“酒要一口一口喝,步子要一步一步迈。步子迈大了,喀!容易扯着蛋。”
02
前面我说到金嗓子用500万在央视黄金档打广告火了一把,但其实让金嗓子真正成名的,还是罗纳尔多的“代言”。
2003年,罗纳尔多跟随皇马俱乐部来中国,与“健力宝龙队”进行一场比赛。
作为足球迷妹的江佩珍,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次宣传金嗓子的大好契机,她通过中间人告诉肥罗,参加一个宴会就得到30万美元的出场费。
这对肥罗说,几乎就是“钱多人傻速来”,他答应得毫不犹豫。
当时,在宴会现场江佩珍让他穿上了印有金嗓子标识的球衣拍了照片,但是随后金嗓子却将宴会中的照片和视频,当作广告到处宣传,并在央视播放了近4年。
江佩珍带着金嗓子,走遍中东、欧洲,到哪都不忘放一遍罗纳尔多的广告片。
一条广告,打开了金嗓子国际市场。
由于当年互联网并不发达,肥罗直到2005年才得知此事。
当时,一个中国商家去皇马洽谈广告业务,不解地问肥罗为何会接金嗓子的广告,他这才了解情况,气得当场摔烂了一把椅子,然后炒掉了经纪人。
随后,他还发现,自己曾因为这支广告被评为“中国十大最不受欢迎广告代言人”
后来有新闻报道称,金嗓子发布的代言广告并没有得到肥罗本人同意,他也没有和金嗓子签订任何合同,双方还因此扯出纠纷。
不过这一说法遭到了金嗓子的否认,称自己和罗纳尔多签有产品形象代言人的授权协议书,公司每年也都通过罗纳尔多在中国的指定商务推广公司的负责人,向罗纳尔多表示继续合作的意向,并按协议约定向该公司支付相关费用。
罗纳尔多后来说:“那时候,我只知道一家很有钱、很受人尊敬的公司请我吃饭,我就去了。现在我相信他们有钱,但我绝不相信他们受人尊敬。”
2007年,罗纳尔多起诉了金嗓子,但后来考虑到跨国维权成本太高,还给金嗓子来了个二次宣传,所以这场代言“罗生门”就不了了之了。
同年8月,金嗓子为了挽救品牌形象,宣布以1430万元的费用签下罗纳尔多队友卡卡作为公司代言人。
有意思的是,就在金嗓子花了大价钱做足球明星广告时,由湖南台卫视开启的「超级女声」选秀节目一夜爆红,为其冠名的蒙牛酸酸乳和音乐毫无关系,却为蒙牛打开了常温乳制品饮料的大门,这时的超女主题曲是:「想唱就唱,要唱得响亮」。可惜,能让她们唱得更响亮的金嗓子,却跑去玩足球了。
事后来看,这次代言“罗生门”事件有一点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这样粗制滥造的广告,究竟是怎么通过一向以严苛出名的央妈审核的?
但不管怎么说,靠着巨星光环和央妈的影响力,金嗓子在营销上吃到了红利,一举奠定了其在国内润喉类非处方药市场的霸主地位。
据欧睿报告披露,以2014年零售额计算,金嗓子喉片、喉宝系列产品在中国五大咽喉产品企业的市场份额中占据首位,市场份额18.6%,后两位分别是桂林三金的西瓜霜含片(15.4%)、吉百利的何氏薄荷糖(12.3%)。
2015年7月,金嗓子在香港挂牌上市,江佩珍以震撼全场的人类高质量姿势霸气敲锣,凭借持有的公司股票,成了亿万富豪。
然而,成也江佩珍,败也江佩珍。
金嗓子上市之后,她做得最惹人注目的一件事是:将包装盒上王耀发教授的头像,换成自己的头像。据她表示,这是为了巩固市场地位和形象,避免潜在利益纠纷的风险。
但是在品牌学中,品牌的logo、图标,都是构成品牌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旦改变,对品牌影响很大。
这个换“头”操作让消费者一度以为金嗓子出了冒牌货,在两个头像上难以抉择后,扬长而去。
这无疑是个昏招,有网友点评她这种举措为“过河拆桥”。
不知道,后来王耀发教授知道了这件事,心里作何感想。
03
登陆港交所之后,金嗓子成为广西柳州市为数不多的上市企业之一,巅峰时期市值曾一度高达60亿港元。
然而查阅金嗓子历年财报发现,2016年至2020年,公司营收分别为7.68亿元、6.24亿元、6.94亿元、7.97亿元和6.47亿元,其中每一年的营销费用均维持在3亿元左右,占收入比例始终在40%以上,而在研发投入上分别是198万、209万、220万、289万、279万。
此外,据2020年报,“自1994年以来,本集团已成功开发31款新产品”,“其中金银三七胶囊等8项为药品、21项为食品、1项为保健食品及1项目为医疗器械产品。”同样的话术,自2015年以来已重复了6次。
也就是说,金嗓子上市后的几年里,就再也没有研发出任何东西。
并且据其历年财报显示,每年几乎都有超过9成的营收来自金嗓子喉片。
因此可以看出,金嗓子产品单一的背后,是公司在研发和销售上的不平衡。
为了破解产品单一化难题,金嗓子也曾试图走多元化道路,推出了一款草本植物饮料,主打清嗓润喉的功能,而正是这款饮料,又让江佩珍陷入是非之地。
2016年,金嗓子与星空传媒合作,由后者做广告代理,在音乐综艺《盖世英雄》、《蒙面歌王第2季》上为金嗓子投放广告。
然而,广告播出后,由于金嗓子方面不认可节目收视率,拒绝支付余下的广告费。几番索要未果,星空传媒便将金嗓子告上法庭。
2019年11月,金嗓子因拖欠星空传媒5167万元广告费,被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列为“失信被执行人”,江佩珍也被列入“限制消费人员”名单,并写明失信被执行人行为具体情形是:
有履行能力而拒不履行生效法律文书确定义务。
说白了就是,我有钱但我就是不想给你。
兜兜转转,主攻咽喉问题的金嗓子还是为了多元化,成为了歌唱类节目的金主爸爸,而这款迟来的金嗓子草本饮料,是金嗓子对单一收入来源的自救,也是面对各大竞品围堵的突围。
只是这一次,它折戟了。
金嗓子产品上市后,负面评价铺天盖地:有网友表示已经被毒死,码不出字来。
还有网友表示,史上最难喝,你还是老老实实做喉片吧。
用心做广告,用脚做产品,这样的产品销量可想而知,甚至还拖累了主营业务。
当年,金嗓子净利润为1.03亿元,同比下降33.44%,主要原因是草本饮料业务的亏损。
然而,新品失败后,江佩珍首先想到的不是再加大投入研发,而是继续在金嗓子喉片这颗摇钱树上动心思,对它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所谓“升级”。
从最初的20片/盒“升级”为12片/盒,价格却从2015年的每盒5元上涨至2020年的6.4元,玩起了减量涨价的鬼才招数。但消费者的眼睛是雪亮的,在过去的6年里,公司的净利润几乎没有大幅增长。
并且,市场已经变天了,虽然金嗓子依旧是行业老大,但复方草珊瑚含片、清喉利咽颗粒、三金西瓜霜等后来者都在不断地瓜分其市场。
2012年到2015年,金嗓子喉片销量一直稳定在1.2亿盒左右,但到2020年喉片销量仅为0.91亿盒。
回顾金嗓子的成名、上市、衰弱之路,如果说江佩珍不服输的拼搏精神是火把,那么朱副总理的一句点拨、王耀发教授的大方赠予就是火种。
当金嗓子这把火点起来之后,就应该源源不断地往里添柴加火。
作为一家横跨药品、食品两大领域的企业,靠谱的营销、过硬的科研能力才是保证企业生命力的干柴。
可惜,成名之后、上市之前的黄金十年,金嗓子错过了。
当初,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下,江佩珍的大胆营销成就了她和金嗓子。但随着社会发展、规则完善,她的那一套早已无法跟上时代的步伐。
德国剑术大师米夏尔·亨特曾撰写过一本《剑术100招》,书中出剑如影的招式里,最后一招竟是“拔枪射击”。
后来,网友们为这一招式写了一句言简意赅的注脚:
“大人,时代变了。”
相信江佩珍和金嗓子现在也该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